6. 贵女与蛮子

暮色昏沉。

何楚云靠在躺椅上在廊庭的老位置赏雪。

椅子旁点着几盆核桃碳,这核桃碳在寻常富贵人家都是家中地位尊崇的人才能使,她却把这东西拿到外面用,如平民百姓家的木柴火一般。

若是别人见了肯定要说她暴殄天物。

平日里何楚云虽待自己大方,但也不至于如此奢侈。

只因这些碳火都是邓意清派人送来的,还说使完他再着人来送。

邓意清这几日没少送值钱的物件过来。

商人重利,心思缜密,有着自己的盘算。

果然,这些日子他频繁送东西,连吴铭慧都听说了她与邓意清情投意合,相得甚欢。

想必让敏州人都知晓侯府嫡女年后要与他定亲就是他们家所图的。

不过她倒也不矫情,他送她就用。她又不心疼别人的银子。

没一会儿,何家庶出排行第五的庶女何乘雪来了。她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方木盘的下人。说是那邓家又送来了许多好玩意儿,她挑了些顺眼的给长姐送来。

认出这是核桃碳,何乘雪眸子闪了闪,撑着笑意,道:“长姐的吃穿用度合该是最好的。妹妹真羡慕长姐能寻得这样一门好亲事。”zuqi.org 葡萄小说网

她让下人把东西放下,又道:“自从得了长姐年后定亲的消息,咱府上的日子好过多了。”随后又意有所指,“这不,前些日子爹爹还给了度雨不少银子,度雨拿上银子就到萧州逍遥去了。”

何楚云知道她话里的意思,无非就是讽刺她身为侯府嫡女,还要被卖商人换银子给家中弟弟逍遥。

可她从来不吃这套,何楚云看都没看她,语气听不出丝毫不悦,“是啊,就何度雨那性子,再败祸下去,将来把家中亲眷发卖作奴换银子也说不定。”

说罢,她才轻轻将头转向何乘雪,道:“妹妹还是早考虑婚事将自己嫁出去离开何家才好。对了,妹妹有相看好的人家了吗?看咱家如今用度也上去了,要不我让娘也给妹妹说一个商户如何?我看城南卖擦脚布的小作坊主还不错,妹妹可要瞧瞧?”

何乘雪听罢面色铁青,只得强颜欢笑着道了声:“是,妹妹会把姐姐今日的话讲与主母听的。时候不早,妹妹先回了。”

何楚云微笑,“慢走,不送。”

何乘雪拜完礼离开,她便悠然继续赏雪,当她没来过一般。

估摸着两个时辰,冬日白昼短,天色逐渐黯淡下来,下人们陆续点亮了灯烛,碳火在晨昏中闪着火星。

何楚云吸了一口雪气,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思念。她想起了那个曾经陪伴自己的温润如玉、才华横溢的少年。

上次梅宴一别,已过了好几日,她未再与锦奴再见一面。

不过传话往来却没有断。她常常派夏满去吟湘坊给她传话,可夏满也无法见到锦奴,好在那个叫宝勤的龟儿子会通报过后将锦奴的话再传回来。

何楚云轻声道:“夏满。”她声音轻柔并没有打破这宁静的夜。

夏满弯腰凑到何楚云身旁,低声询问:“小姐有何吩咐?”

“你乔装打扮一下,去吟湘坊告诉寻宝勤,告诉他,若是方便的话,后天在城南玉鼎客栈后身的二层小楼见面。”何楚云吩咐道。

夏满领命而去,消失在角门。

何楚云目光凝视着远方,心中涌动着淡淡的期待。

没多久,喜灵来报,说夏满已经从吟湘坊回来了。

夏满回禀:“宝勤说后天他家哥哥要去薛家府上献乐,后日晚间或有时间相见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何楚云目光不移,悠悠看着院中的雪景,又瞧了瞧手上墨绿色的蔻丹,满意地点点头,说:“不错。”

夏满也不知小姐在说龟儿子的回复,还是在说指头上的蔻丹。

夏满虽不懂为何小姐常常让他去一个红楼寻人,但主子的话奴才听就是了,是以办好事情就得了命令拘礼告退了。

后日是敏州商会副会长薛家家主寿宴,本来她是不想去的。可听说那薛家家主是个琴痴,想必宴席上缺不了吟湘坊。

想罢,何楚云令喜灵去告诉爹爹,说后日的薛家宴会自己也跟着去。

明日还要去上香祈福,何楚云沐浴更衣便入榻睡了。

闭上眼,她似乎还能闻到白日里清淡又熟悉的梅花香。

这夜,她难得睡了安稳的好觉。

翌日,天大晴。

惠风和畅,天朗气清。

出门上香无需过多打扮,何楚云穿得简单朴素,内衫一身淡青长裙,未施粉黛。

不过一身淡青素裙穿在她身上使她一改往日贵气逼人模样,而是秀丽清雅。

颠簸小半日,她才上了山。

何楚云虔诚地跪在佛像前,双手合十,两眼轻闭祈祷。

一愿娘身体康健。

二愿不争气的何度雨早日立事。

三愿与邓意清成婚后他早早暴毙,自己可拿了邓家财产后离开邓家。

祈愿完毕,何楚云恭恭敬敬对佛祖拜了三次。

叩拜完,伸出一只手,旁边的喜灵立刻上前将何楚云搀扶起来。

“走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何楚云与喜灵坐在马车内,夏满与雪来在外头驾着车。

喜灵给何楚云剥了些榛子放在盘中。

“小姐今日似乎心情不错。”

何楚云想到明日要与俞文锦见面,不置可否。

喜灵却有些不解,她虽是何楚云从京中带回来的,但未曾见过良王世子。知晓这世子与小姐的事,也是小姐头几年偶尔提起的。

没有亲眼见过风光的良王世子。

可喜灵知道那日梅花宴上见到的不是世子,只是个奴籍乐师。小姐向来高贵骄傲,即便两人相貌相似,也不至于待一个奴隶如此特殊。

遂道出心中疑问。

何楚云却不认同,“你不懂,其他低贱的奴隶怎能与他相比。他长着那样一张脸,我见着他就高兴。”

儿时对俞文锦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,见到锦奴她也没把他当成普通奴隶相看。

喜灵嘟嘟嘴,心道,再相似也改变不了他奴隶的身份。

不过小姐高兴就好。喜灵耸耸肩,继续剥着榛果。

何楚云捡起一颗拨好的榛果刚要放进口里,马车一个剧烈晃荡,榛子掉落在地。

她秀气的眉头微微一蹙,有些不悦。

听夏满‘吁’了一声勒停了马,喜灵还以为出了什么事,赶忙扒开车帘,探出头问,“怎地了,出了何事?”

夏满安抚着马,雪来也紧紧拉着缰绳。

夏满听言指了指在路中央扑腾的小鹿,身上一支箭没入腹中。

他看向马车侧边一个骑着马的男子,“方才林子里突然窜出一头鹿,是这位公子射箭惊了咱家的马。”</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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