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北风急，船在飞快地走。船舱里吹着海风，几个人的讨论也越来越热烈。他们问的越多，袁野也回答地越多，从吕宋岛说到中间的米沙鄢诸岛，再到棉兰老岛，一直到香料群岛马鲁古诸岛和班达群岛，以至于爪哇岛，巴布亚到和澳洲。最后，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锁定在了南莱特、苏里高、迪纳加特、诺诺克、锡亚高岛这一片地区。
“众人拾柴火焰高，还是集思广益的好。这一片南莱特有锰和硫磺矿；南、北苏里高地区有铜、铬、银、铁金矿；诺诺克岛有镍；锡亚高岛有小煤矿；迪纳加特岛有铬、铁。确实，这一块把所有的矿产都囊括了。再往北，萨马岛有铬、铁、煤、金、铜、磷等矿，有煤、磷酸盐、铬酸盐，东南部出产铁矿石，可以作扩大矿产开采之用。在这里可以监视从太平洋东面来的船只，向南可以争一下婆罗洲、爪哇、苏拉威西群岛的控制权，那就定在这里吧！”毕登辅最好总结说。
“不过，掌柜的要多给几艘船，这来来往往的离开了船可不行。”孔有德要求说。
“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们。等卸下来货物，五艘、六艘都可以。等咱们敲诈了郑芝龙一伙海盗的钱，都给你们带上，并且满载上货物。你们不仅要将此地建城一个工业基地，还要建成一个堪比马尼拉的商贸基地。咱们这次将荷兰人赶得远远的，他们以后想要大明的出产的货物，就有你们这边供给了。”袁野十分大方地说。
“只是不知道俺们适应不适应那边潮湿的气候！”萧何厚有些担心地说。
“那边的人工很是便宜，你们可以多雇些人吗！我估计，一个铁锅就可以换一个人干一年活。”袁野笑着说。
“这么便宜啊？嗯，那就多雇一些。”孔有德笑了。
“不过，就是全部给你们雇来，也不一定能满足咱们的需要，因为那边人少。所以主要的活，还得咱们自己干。”袁野解释说。
“那就自己干吧！反正这身丝绸衣服，刚刚穿了两年。力气咱还有的。”孔有德挺直腰杆说。
见大家热情很高，袁野也不好泼冷水。不过他还是很担心能不能适应湿热的气候的。不过他也预备了替代方案。如果真不行的话，那就一直向南，直接占领东爪哇，在苏腊巴亚（泗水）登陆。那里可是气候宜人。至于铬、钴、镍等矿石吗，购买就是了。这里只是自己的一个中转站，自己的目标是澳洲。当然，如果能在经过的时候，顺便收获些钱财，自己也是不会手软的。目前，主要是忽悠着这些人南下，再南下。到了澳洲之后再大展拳脚。议论了半天，喝过酒、吃过饭，大家都散去了。最后，还是只留下袁野和毕登辅两人。
“师傅，你觉得我哪个计划靠谱吗？”毕登辅很是不放心地问。
“我还是倾向于最初的哪一个。因为你们一旦不适应当地的气候了，可以进入这一山区（碧瑶）。这里四季如春。等到过了湿热季节之后再出来做事。咱们的人和大弗朗机人体质不一样，他们本国就是海洋湿热气候。如果是福建、两广、云南人的话，可能还好一些。可是这次去的大多是北方的人啊！”袁野解释说。
“那就还是按你说的哪个办法吧！在海外，离家这么远，你又不在，还是稳妥一些好。”毕登辅不再坚持他的方案了。
“我想是不是可以这样。多裹挟一些郑芝龙的人南下。”袁野又冒坏水了。
“这个，恐怕可遇而不可求。得随机应变才是。”看来毕登辅也不是什么善人。早就有句话，慈不掌兵啊！哪个不是一将成名万骨枯啊！战功越大的人，杀的敌人越多，当然自己人也要相应地搭上一些。要想自己这方少死人，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科技水平超越对方一个台阶的兵器。袁野就是在朝这个方向努力。
“咱们可以创造机会吗！”袁野眨巴着眼睛说。
“咋创造机会啊？”毕登辅有些不理解。
“下战书啊！挑战啊！这样，郑芝龙不就把他的人集中起来了吗？”袁野说着，忍不住地笑了。
“对对对，他只要敢和咱对阵，就入了您老人家的圈套了。”毕登辅笑了。
“一边去，我有哪么老吗？据说郑芝龙得势之后很讲义气，我想他会应战的。”袁野揣测说。
“咋着，他得势之前就不讲义气吗？”毕登辅好奇地追问。
“我那知道，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的，得势之后越讲义气的人，得势之前一定做过亏心事。”袁野很是肯定地说。
“看来，师傅是准备以后不讲义气了。”毕登辅随即回了一句。
“别捧我，我是‘利’字当先，‘义’字不管。你们跟着我干，我没少给你们钱吧！如果我哪一天没有钱了，你们离开，我是绝对不会说什么忘恩负义之类的话的。我和你们之间，只有永远的利益，从来就没有什么‘大义’。”袁野冷冷地说。
“我和他们不同，我是你的徒弟，只要你能让我一家有一碗粥喝，我也是不会离开你的。你休想赶我走，没门！”毕登辅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。
“那你以后就不要捧我了！看到哪里有不对的尽管提。”袁野寒着脸要求说。
“好吧！怪人，就是听不得奉承的话！”毕登辅很是不满地说。
“你在家就经常奉承你父亲、叔叔、兄弟吗？”袁野很郑重地问。这下，毕登辅可就没有词了。是啊，在自己的潜意识里，还是没有把师傅当着自己的家人。师傅的这句话问的太对了。
“是，是我不对！我不该奉承你，我还没有把您当着我的父亲、叔叔、兄弟！”毕登辅诚恳地接受了袁野的批评。袁野终于笑了。哎，培养一个亲如兄弟的徒弟真是不容易啊！于是俩人又接着聊了起来。这次，他们俩就更交心了。
船队继续航行，用了三天的时间终于到达了商贸社上海经销处。虽然船上没有电力照明，可是这片海域的远海连一个小岛都没有，再加上航路熟悉，黑金沙开了夜航。张焘依旧是上海经销处的主事。明朝的大官，他虽然没有当上，可是现在也混成了一个富家翁。袁野给他开了两万贯钱的年薪，够可以了吧！妥妥的这个时代的打工皇帝啊！差不多相当二十个当朝一品官员的年薪。不过，张焘也确实干得不错，基本上控制了苏、松两府外销生丝、绸缎的九成。这一是因为地利，其商社的位置就卡在黄浦江和苏州河的交汇处；二是因为商社出得价高，并且全都付现钱，没有一点拖欠；第三，就是可以以物易物，出售生丝、绸缎的商家，可以优先换到玻璃、水晶镜子，甚至千里镜；第四就是，不管商户有多少货，他一家就可以全部吞下。后三点，是任何一个商家都无法做到的。袁野认为，既然生丝、绸缎出口海外，能够获得超额利润，那就不要和国内的商户在价格方面斤斤计较。所以，张焘的生意那是分外的好做。出苏松地区的生丝、绸缎以外，江西出产的大部分瓷器，也落入到了张焘手里。原因吗？还是后三点。除这两项以外，上海经销处，还承担了在长江流域大量采购稻谷的生意。现在，上海经销处还在九江、安庆、扬州、应天府设立四个分处，逐渐将其触角向长江上游延伸。
一看这么大的一个船队到了，张焘知道是来了大人物了，立即带领上海经销处的账房、伙计们到自己的专用码头上出迎。“掌柜的，是你真的来了吗？”张焘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。据说，袁野是一年到头的忙啊！他的时间都是按时辰计算的。这两年，经销处可是露脸了，最主要的吗，就是玻璃。不管是瓶瓶罐罐，还是只有一尺见方的平板玻璃，那可是抢手的很啊！其次就是水晶镜子了。江南女子爱美啊！也有钱，对这两件物事那是赞不绝口啊！喜爱的不得了！
“是我啊！张掌柜！你可是咱的大功臣啊！辛苦了！辛苦了！”袁野热情地和其打着招呼。“罗雅谷神甫，一起来的！”袁野首先把罗雅谷介绍给张焘。张焘立即上前和其寒暄了两句。
“掌柜的，给您介绍介绍几个新人。徐尔爵，徐尔默，徐阁老的两个孙子。李长德、金声、韩霖、李九标、李祖白，咱们商社新进的人员。对了，还有一个进士及第的瞿式耜先生，去常州收稻谷去了。李长德先生也是进士及第。现在由他主管绸缎生意。”张焘热情地介绍上海经销处的几个账房。
“各位劳苦功高，谢谢！谢谢啊！”袁野热情地跟这几位寒暄。李长德，还是进士，还是教徒。袁野虽然有疑问，可是想不起来是谁。
“袁掌柜辛苦了！”在一片问候声中，袁野来到客房。李长德是进士出身啊，又是上海经销处的二把手，当然要陪坐了。落座之后，李长德不安地又站了起来，“吴桥李长德恭候袁伯爷金安！”因为袁野一直盯着他看，看得他心里老是发毛。
“长德兄是吴桥人，可否认得一个叫李天经的人？”袁野终于忍不住发问了。不料，立即引来了张焘和李长德的笑声。
“掌柜的，李长德就是李天经啊！”张焘立即解释说。
这下，可是弄了袁野一个大红脸啊！“失敬！失敬！”袁野立即道歉。
“不知道袁伯爷怎么知道在下的名字的？”李天经好奇地问。
这下，袁野为难了。他之所以知道李天经，是因为他在徐光启之后，主持了《崇祯历法》的编写。可现在，《崇祯历法》还没有开始编写，这个怎么办哟！“这个，是先生的名字吸引了我。‘天经’，您可有经天纬地之大才啊！想必先生在天文历算方面颇有建树，或者专长？”袁野胡咧咧起来。
“嗯，伯爷还真猜对了，在下确实喜欢这个！”李天经高兴地说。
“那好啊！咱们的船队要去南洋，先生能不能辛苦一下，随船出海，绘制出几幅航海图，以备后用！”袁野随即提出了这个要求。
“这个，容在下考虑一下行吗？”李天经没有立即答应袁野的要求。他可是进士及第啊，总要保持一定的矜持风度。
“航海图对于船队出海，十分重要，南洋航路上岛屿众多，没有一副航海图，只凭船长的航海经验，难以迅速扩大船队的规模。还请先生答应小弟的请求。”袁野是下决心要缠上这个李天经了。因为航海图对于在南洋经商行走，实在是太重要了。
“还请伯爷给在下一点时间考虑。”袁野越是这样，李天经越是要慎重考虑。
“张掌柜，你这边是否还有懂些天文历算方面的人才？”袁野随即问。
“有，还有一个李祖白。其出身于钦天监。”张焘随即回答。
“你去问一下，他愿不愿意随我出海！”袁野、张焘俩人都不太友好地看了李天经一眼。
“属下这就去问。”张焘立即走了。
“老黑，把我画的航海图拿给李先生看看。”袁野转向黑金沙说。黑金沙立即走了。
“袁伯爷也会绘制航海图？”李天经凑上来问。
“我以前见过几幅航海图，小的地方记不住，大的航路，我还是记得一点啊。要不我也不敢带着船队下南洋。”袁野很自信地说。
这下，李天经可就有些尴尬了。他本来有拿一把意思的。“袁伯爷可真是博闻强识啊，看一次就能记得。”李天经不咸不淡地说。
“如果李先生有疑问的话，不妨随我出海验证一下。”袁野满含挑战意味地说。
“在下不敢。伯爷大才！”李天经不敢应对，只得退让一步了。
“长德兄，徐阁老现受聘为我的威海卫玻璃厂厂监，您可知道？”袁野脸一仰问。
“在下也是刚刚听说。袁伯爷能够延揽到徐阁老，一定是下了大本钱吧？”李天经这话问得带有很大的讽刺意味。
“是不小。一年两万贯，徐骥兄也是两万贯。如果长德兄愿意随我出海，我也可以出这个聘金的。长德兄，海外商贸利润巨大，您有这个专长，此正是您显露经天纬地之才的绝佳机会，我再一次请求您随我出海。行个方便吧！”袁野很是婉转地说。
“在下一介书生，恐怕难以完成伯爷所托之事啊！”李天经终于松口了。这个时候，黑金沙也把袁野画的航海图取了过来。李天经一看，立即就信服了。嗯，这是他见过的最细致的一副堪舆图。其笔画很细，标注的地名很多。有些地方把航线里程都标记出来了。
“掌柜的，在下这点本事，恐怕要给你当学生了。”李天经恭敬地说。
“长德兄，我只是记性好一些而已。我对天文、历算几乎是一窍不通，以后还得多向你请教呢！”袁野很随便地就把自己的不足说了出来。这让李天经很是受用。一个上级领导，主动公开自己知识结构的不足之处，让下属朝这个方向努力，这对下属来说就是给与了足够多的信任啊！
“属下一定尽力做好这件事情。”李天经表态说。他对袁野开出一年两万贯的薪水很是满意。
“咱们这个团体就是在一起搭伙赚钱。我只是早走了一步，当了掌柜的。如果长德兄看得起小弟，就叫我一声威霆吧！要不，直呼我的名字也可以。”袁野很随和地说。
这下，李天经就有些感动了。“属下不敢。掌柜的就是掌柜的。”李天经恭敬地说。正说着，张焘带着李祖白走了进来。两人又是一番寒暄。